为什么我无法获得一段向上的友谊?
你是否觉得,交到好的朋友这件事,对你来说总是特别难?
或许是在一场聚会里,你遇到了一个谈吐、学识都让你非常欣赏的人,对方也对你释放了善意,一切看起来都是一段美好友谊的开端。
但你的大脑却有个声音一直响:他这么优秀,图我什么?我能给他带来什么?”
在这种不安中,你用一种礼貌而疏远的姿态,与这段友谊失之交臂。
又或者,你渴望与人连接,却总在最后一刻选择退缩。因为你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反复告诉你:别去打扰别人了,没人会真的喜欢你。如果他们了解了真实的我,一定会失望的。”
于是,你宁愿待在安全的孤独里,也不敢承受那份想象中的被拒绝的风险。
无论是那种情况,你越来越觉得,获得一段真诚、平等的友谊,是那么遥不可及。
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如果问题不在于你不够努力,也不在于你遇到的都是错的人,那么,那个真正阻碍你的东西,究竟是什么?
我们得先来弄清楚,导致你在向上社交无法放松的根源是什么。
我们的父母,尤其是经历过物质匮乏和激烈社会竞争的几代人,他们内心深处有一种深刻的生存焦虑。在他们的世界观里,社会是由资源构成的,而“人脉”是最重要的无形资源之一。
他们会教你“不要和某些人交往,因为无利可图”和“要和某些人交往,因为你可以得到利益。
仔细想想,他们会不会在小时候教给你一些交往准则?
“多和学习好的同学玩,别总跟那些差生混在一起。”
“那个谁谁谁的爸爸是做什么的,跟他搞好关系,以后对你有帮助。”
“不要跟家里条件不好的人来往,免得他们以后找你借钱。”
你习惯了这套准则,并且在未来与人的交往中,也总是用这一套趋利避害的交友方式。
不过,你的友谊并没有你想象中顺利。
你发现你在与那些家境优越,成绩优秀的朋友交往时,总会更加紧张,以至于你常常没法和他们达成深度的交往,反而是你会和那些各方面比你都差的朋友相处融洽,放松。
你一直想“向上社交”,但是似乎只有在“向下社交”中,只有与那些不是很完美、很富裕、很优秀,充满了缺点,存在各种各样毛病,乃至有道德缺陷的朋友面前,你才能真正的放松,并且得到一个紧密的友谊。
为什么?
这种理念其实在构建一种“社会交换理论”,该理论认为,人们是为了获得某种报酬而去和他人进行交往。
由于原生家庭给你奠定的这种交往模式,在之后每一段关系中,无论你是否愿意,你都会自动激活这套利弊权衡系统。
你与人交往时做的很可能不是感受,而是计算得失。
这段关系中,我能获得的收益有什么?
可能是物质层面的金钱、礼物、帮助。
也可能是情感层面的,爱、陪伴、安全感、被理解、被欣赏。
再者,也可以是信息,知识、建议、内幕消息。
或者,某些人的地位本身就值得,你可以与某人交往能提升自己的声望或社会地位。
同时,你也会计算你在这段关系中付出的成本。
我耗费的时间与精力有多少?
我在这段时间付出的情感损害,感受的焦虑、冲突、委屈、嫉妒多么?
我付出的机会成本,为了和你交往我牺牲了和谁的相处时间?
我付出的物质有多少?为了维持关系我给你买了多少礼物?
当收益大于成本,那么这段关系就是有利的,反之,这段关系就会被抛弃。
是这是一个很符合经济学逻辑的理性人假设,但如果你真的对这个标准深信不疑,你真的可以交到一个“高位”的朋友吗?
不,一个在内心深处信奉“利益最大化”的人,更可能因为这种信奉,亲手断送了获得最大利益的可能。
当一个在社会比较中处于“低位”的人,接收到一个“高位”的人的善意时,他的内心计算是这样的:
他花时间、精力和情感来对我好,成本很高。
我能提供的收益呢?我觉得自己没什么价值,所以我能给他的收益很低。
在他那里,收益远远小于成本,这是一笔亏本的买卖。
当一个人自己习惯于用“向上社交”、“功利化”的视角去构建人际关系时,他会不自觉地把自己的这套思维模式投射到别人身上。
为了让这个交易在逻辑上成立,他必须在自己的脑海里,为对方虚构出一个隐藏收益——“如果我是他,我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比我差的人好,除非我有所图。”
因此,信奉这套理论的人,反而更可能与那些比稍低一些层级的人交往。因为在这段关系中,我们掌握了“交换”的主导权。关系的节奏、深度和走向,很大程度上由我们来决定。这种控制感,能极大地缓解我们在社会生存中的焦虑。
我们清晰地知道,自己拥有的知识、资源、社会地位,对对方来说是有利可图的。
这种被需要的感觉,极大地满足了我们的自尊和价值感。我们在这段关系里扮演的是“施予者”,这个角色是令人愉悦的。
因为我们理解对方图我们什么,所以这段关系在我们看来是透明、可预测、安全的。我们不必去猜疑,因为对方的动机完全符合我们对社会交换的理解。
一个以获得利益为最高行为准则的人,最终却因为无法承受“可能占到便宜”时所带来的心理压力,而选择了退回到那个只能给予别人小便宜的安全区里。
他的人生策略,本应是向上社交,去接触那些能带来真正利益的人。
但他的心理结构,却只能承受向下兼容,去享受那种可控的优越感。
我们以为自己在趋利避害,实际上是在用长期的、战略性的巨大利益,去交换了短期的、有些虚幻的心理舒适。
除了原生家庭功利化的教育方式,还有什么可能导致我们无法鼓起勇气与优秀的人交往?
一种对自我存在性不配得感。
你会认为:“我这个人本身,就是错的、不好的、一个负担。”
问题不在于我拥有什么或做了什么,而在于我的“存在”本身,哪怕我拥有学识文凭,哪怕我经济水平不差,我也依然觉得,自己不配与任何人交往。
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信念?
我们还是得回到你的原生家庭。
你可能自始至终缺乏一种“无条件的爱”。
在你的原生家庭,爱不是一种情感的自然流露,而是一种用于奖励和惩罚的工具。父母会明确或暗示地告诉孩子:“如果你考第一名,爸爸妈妈就最高兴。”“你要是再这么不听话,就没人喜欢你了。”
孩子学到的是,爱不是与生俱来的权利,而是需要通过优异的表现去挣来的。他无法将“我”和“我的行为”分离开。
当他表现不好时,他感受到的不是“我做错了一件事”,而是“我是一个坏孩子,不值得被爱”。
他的自我价值,会随着他的表现而剧烈波动。
在这种情况下,友谊会成为一项负担,哪怕是一段在他人看来只是“私底下和朋友的见面”,你也总是会花过多的时间去打扮、维护,让自己在朋友面前总是看起来是有价值的。
只要你在相处中表现出一点不合理,在朋友还没说什么之前,你自己先崩塌了,你会开始批判自己,贬低自己,友谊让你精疲力尽,你恐惧它带来伤害,因此回避去获得一个朋友。
严苛挑剔的家庭环境会给你传递一个信息:“你永远都不够好,你必须时刻在一个人面前展现你的优秀,成功和价值,否则没有人会爱你”。
这种人并不是出于功利的思考和计算,认为自己的价值配不上别人,而是他们内在过于严苛的父母,在一次次否定他们的价值,无论他们在这段关系付出了多少,他们永远感觉不够。
父母永远在关注孩子的缺点和不足,赞美和肯定是极其吝啬的,孩子无论他多么努力,都无法达到父母的标准,他会内化这种挑剔的眼光,会深信自己从里到外都充满了缺陷,任何一点善意和赞美,都会被这个内在批判者驳斥为“他们只是没看到真实的我,如果看到了,他们一定会失望”。
又或者,一个情感忽视型的家庭也会给孩子带来同样的问题。父母可能提供了充足的物质条件,但却在情感上完全缺席。
他们对你的情绪,无论是喜悦、悲伤还是恐惧,都视而不见、不予回应。
孩子哭泣时,他们可能会说“别哭了,这有什么好哭的”,你考试得了第一,那给他们看,他们只会冷淡地“哦”一声,说一句不咸不淡的“继续保持”。
家庭传递给你的信息是:你的感受不重,你的情绪没有意义的,你的内在世界是没人关心。
因此当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对他表达关心时,他会感到无所适从,乃至语气粗暴,因为他从未学会如何接收和处理这种情感,这些温暖的时刻对他来说是陌生的,造成了他的恐慌,他们会推开那些朋友,转而去与那些自己更熟悉的,会无视他,会鄙夷他的朋友交往,至少后者对他来说是熟悉的。
如果你问我,如何获得一段良好的友谊,我可能会回答:你只需要在场,并带着了解另一个人的好奇心就足够了。